专访｜永樂文化董事总经理 彭兆君：拍卖行业的变革 从管理进阶开始

永樂文化董事總經理 彭兆君

當代藝術新聞：今日很榮幸能採訪到妳，行業內的人都知道，妳在拍賣圈資歷豐富，全面發展。聽說妳經歷過職業三個十年的專業階梯式成長，業務與管理一直雙在線，並在參加工作的第二年就走上了領導崗位，可否談談妳是怎麼進入拍賣行業的，其間相關歷練為何？

彭兆君：

我進入拍賣行業是相當偶然的。2004年起我在某大型知名企業做管理工作，集團對於高管的任命和培養實行輪換制，這期間中國的管理實踐從經典管理到管理科學理念轉變，過程中也培養了我快速學習和多向思維的能力。在2010年春季拍賣前一周，我正好輪職到拍賣行業管理崗位，在參觀預展時才發現自己對藝術有非常濃厚的興趣。如今過了數十年，不知不覺已經沉浸於此，藝術點亮了我的工作世界，從數字轉向對人、對文化的關懷。

從事拍賣後，我發現藝術行業和拍賣行業與我以前工作的行業差異很大，最特殊的就是認知的差異性。管理學追求標準化的效率，但是藝術行業中如張大千、林風眠、齊白石等藝術家作品特徵無法量化，所以這個過程中我與每一位客人坦誠溝通，瞭解他們最關心的作品資訊和藝術家特點，想客戶所想。後來派駐香港八年，更是加深了兩地間對於人、事、藝三大方向的立體認識。目前我在北京大學光華管理學院EMBA就讀，學習深度管理學知識，數字與藝術相交織的複雜性更使我著迷，能夠進入拍賣行業為客戶解決問題更成為我職業生涯中最重要的選擇。

永樂2021秋拍團隊合影

當代藝術新聞：確實如此，藝術行業的特殊性增加了管理和業務增長的難度。永樂自2020年夏季拍賣會以來，短短一周年，成績斐然，能具體談談這些紀錄嗎？另外，在妳入職後，這些紀錄又明顯表現出一些板塊調升的特性，這是新的戰略嗎？

彭兆君：

從2020年到現在的四場拍賣，永樂累計成交額超66億人民幣，一共創造了80餘項世界紀錄。〈宋賢書劄冊·王文公文集〉2.63億人民幣刷新宋版書最高拍賣紀錄，同時成為世界最貴古籍善本。趙無極〈04.01.79〉以1.75億人民幣成交，創藝術家單幅作品拍賣成交紀錄，更創藝術家作品內地拍賣成交紀錄。曾梵志〈面具系列 1996 NO.6〉以1.61億人民幣成交，創藝術家拍賣成交紀錄，中國當代藝術作品拍賣成交紀錄。張曉剛〈血緣：大家庭12號〉以8119萬人民幣成交，創藝術家作品內地拍賣成交紀錄。

最難忘的莫過於秋拍中巴爾蒂斯〈鏡子裡的貓III〉和王原祁〈秋林遠黛圖〉。〈鏡子裡的貓III〉拍賣前，我們做了許多工作，包括舉辦展覽，重現巴爾蒂斯的畫室，邀請藝術家再創作少女與貓的場景。學術上，我們找到當時的展覽、文獻、紀錄片，查閱眾多文獻，最終確認這是巴爾蒂斯生前最後一幅油畫作品。這些努力都很值得，秋拍現場有十九個號牌參與，數十口競爭，近半小時叫價後，巴爾蒂斯〈鏡子裡的貓III〉以1.67億人民幣成交，創藝術家公開拍賣最高價格紀錄，內地西方藝術品成交最高價紀錄。〈秋林遠黛〉這件藏品拿到時我們都很激動，因為它是唯一私人收藏的王原祁奉敕之作，為了將它背後的故事細細講述出來，我們邀請了四位專家，和我們進行了一場生動的雅集，這件珍品最終也以5520萬人民幣的成交額創王原祁個人作品最貴世界紀錄。

永樂2021秋拍預展現場彭總接受央視記者採訪

永樂2021秋拍 拍賣現場

現象級的國際紀錄外，還有更多堅實的藝術家個案：王時敏、王原祁、伊秉綬、崔如琢、劉小東、嚴培明、王光樂、王音、薛松、王懷慶、賈藹力、屠宏濤、高瑀、秦琦、劉曉輝、高露迪等藝術家均在永樂刷新了個人紀錄，還有數十件拍品成為年度藝術家成交價之冠。

這些紀錄背後表現出了三個特徵，一是永樂的現當代藝術板塊表現卓越。目前四場總成交額已超22億元，在內地當屬拍賣行首位。二是古代書畫作品的價值再定義，很多藝術家的紀錄又在永樂達到了新的高度。三是二十世紀國際藝術家的比重逐漸增大，例如巴爾蒂斯、喬治馬修等，他們拍賣成績確實也驗證了這種佈局的成功。

當然這些成績要歸功於永樂所有同仁的努力和藏家的鼎力支持。同時近期我們邀請專家許力老師擔任學術總監，開展「樂研」、「樂賞」、「樂鑒」三大方向為主的學術事務，目的是延續永樂學術傳統，拔升學術水準，凸顯永樂學術與市場並重的戰略。我們有意識地在控制夜場的規模，希望所有夜場不管是古畫還是現當代作品，都能夠真正地反映藝術史的發展，反映藏家的需求，也希望每一件進入夜場的作品，都能實現它最大的價值。永樂2022春拍目前全球徵集中，新的一季拍賣還將延續我們的戰略，希望得到更多藏家的支持。

2021年ART 021現場嘉賓合影

當代藝術新聞：永樂文化創始人趙旭入圍「CANS年度十大風雲人物」，被譽為「拍賣而生」的拍賣行業弄潮者，聽說妳們是「老隊友」，能否談談當時妳接任永樂文化董事總經理的緣起、想法與規劃，是否與趙旭先生有關？在永樂，妳們是怎樣配合管理、搭檔的呢？

彭兆君：

接任永樂文化董事總經理與當初進入拍賣行業一樣，既是出於興趣、也是出於理想。集團公司領導最初是從管理理念上說服了我：「趙旭是一個想法很多且思維敏捷的獵人，永樂需要一位管理者，既能跟得上趙旭的節奏，又能將他的想法選擇性落地，當發現不能落地時還能夠及時叫停。」2021年永樂在深圳舉辦展覽，永樂文化創始人邀我看展，並誠摯希望我加入永樂，6月底正式進入永樂後。第一件事是提升人力資源管理體系，優選行業內的頂尖人才充盈團隊，實行國際化人才薪酬管理模式。其次，優化公司內部流程，提升運營效率，永樂目前拍品款支付速度大大提升，從各方聽到、收到委託方好評。再做企業文化，讓員工處在一個有溫度的公司上班，體現價值感，共創永樂品牌。目前看來，我很驕傲我能夠與這些優秀、卓越、可愛的同事們一同奮鬥，能夠來到永樂是我的幸運。

趙旭是一個為藝術而生的人，他對於藝術的熱情、專業業務經驗、新方向開拓的積極性，都非常值得我們學習。感謝他很信任我，同時我也瞭解他，他的所有想法由我來考慮落地的可能。此外，永樂拍賣的上級集團非常專業，基於永樂運營特點給予全方位支持，永樂拍賣是新團隊，這樣雙重保險式的管理，能使永樂拍賣做到規範化，整體形象從拍賣行轉向文化企業，使得永樂更有信心未來為員工、行業、藝術做出貢獻。

【樂·賞──談談王原祁】現場嘉賓合影

當代藝術新聞：妳在香港拍賣公司擔任領導相當一段時間，認為香港拍賣環境與內地拍賣環境有何差別？海外客戶和內地客戶又有什麼異同？

彭兆君：

香港和北京在支付安全、工作模式、市場熱點和客群習慣等方向差異很大，這對拍賣公司的管理者也提出了不同要求，對待機構、同事、客人要採用不同的方法。

我們都知道，在香港開公司既簡單又困難的，香港的銀行支付系統與內地有很大區別，在香港地區國際駭客時常考驗安全系統，新型支付陷阱時有發生，要求公司管理者保持高度敏感度和決斷力。說起香港與內地團隊的管理差異，可以用最簡單的溝通工具來舉例，郵件與微信，明顯體現出兩地對於規則、效率、溝通方式的態度殊異。

另外，就市場熱點而言，2017年以前香港在當代藝術、珠寶奢侈品門類上占比較大，內地市場則以近現代、古代書畫、古董為主。從客戶的脈絡來講，臺灣、香港的客戶有相對完整的收藏體系，每年也有收藏的規劃，對服務的要求高。近五年間，內地尤其新生代的收藏家們對拍賣公司規範運作提出了高要求，他們同樣與海外客戶一樣關注拍賣行的規範操作。另外，業務板塊的趨同是這五年間發生的變化。永樂自2020年以來的成績便是在當代板塊的把握上與海外的業務板塊趨同的體現，我們首先在當代發力，得以獲得許多藏家的支持。

曾梵志〈面具系列 1997第3號〉

1997年作 布面油畫 150 × 129.9 cm

成交價：RMB 17,825,000

創藝術家同尺寸作品拍賣成交紀錄

陳可〈媽媽〉 

2006年作 布面油畫 100 × 100 cm

成交價：RMB 1,380,000

創藝術家同尺寸作品拍賣成交紀錄

當代藝術新聞：妳覺得中國內地拍賣公司的優勢為何？現階段中國拍賣公司又將面臨何種程度的挑戰，尤其是永樂拍賣公司？內地的徵集和購買其實都是有距離感的，永樂如何消除空間的障礙？

彭兆君：

2022年GDP增長目標為5.5%，中國的經濟發展受到全球矚目，因為我們在面對疫情時復甦最快。對拍賣行業而言挑戰來自於藏家們更加專業，體系化，規範化。八零後、九零後、甚至千禧後的藏家們對動向的把握更快，拍賣行不能像以前一樣在相對閉環的圈層中完成產業鏈的組織和運營。年輕一代的藏家普遍具有國際視野，他們對消費和收藏的理念與原來的群體不同，所以作為拍賣行的我們要比他們跑的更快，如何更早地抓住市場動向是對整個拍賣行業的挑戰。永樂雖然在兩年間暫時抓住了當代藝術更迭的脈搏，但市場變化的速度很快，在拍品的選擇、規模控制和運營的每個環節都不能鬆懈。我們目前也設立了臺灣與歐洲代表處，未來也可能會在新加波設立辦事處；通過幾個地區的輻射，在目前的情況下，如此解決地域上的問題已是我們最好的安排。

永樂拍賣 台灣代表處

張培力〈水上運動〉 

1984年作 布面油畫 83 × 130 cm

成交價：RMB 7,475,000

創藝術家年度拍賣成交紀錄

黃宇興〈夜空〉

2016年作 布面丙烯油畫 85 × 85 cm

成交價：RMB 2,817,500

創藝術家同尺寸作品拍賣成交紀錄

當代藝術新聞：對未來妳有什麼期待？妳的接任是否會佈局永樂在互聯網數位化藝術或金融領域的發展？

彭兆君：

我職業中第一份工作幾乎一直在做自己的專業，在審計、財務、法務等專業領域的基本功打得特別扎實。第二份工作是在大型企業，它使我的管理能力得到昇華。第三份工作讓我走向拍賣行業，期間陪伴著中國藝術市場成長。感謝這個時代的饋贈，我經歷了中國資本市場的發展，從地產經濟，到中國的人口紅利，從鋼鐵經濟到互聯網時代，再到藝術行業騰飛的每個階段。下個階段，我希望參與到如元宇宙、數位化藝術、互聯網金融、藝術品消費化時代這些方面。我也希望管理層的年輕化思維和公司的激勵制度可以強化年輕人的動力，勇於變革、敢於創新。如果說線下拍賣要穩中求勝，那麼線上拍賣就是快節奏進取。永樂目前以合作、優勢互補的模式在進行，在顛覆式創新的時代，將自身核心能力與外部資源進行創造性整合以滿足新興起的市場需求的企業能夠更好地發展。2022年3月永樂拍賣已經與中國成長最快的藝術品線上交易平臺達成「永樂×一條」長期戰略級聯盟，永樂拍賣還與泓古代藝術學社合作推出「永樂泓社崔凱抖音平臺拍賣專場」。從這兩個平臺已經開展的幾場線上拍賣觀察，不論是古董珍玩還是現當代藝術，都證明了線上公司對於流量、觀眾興趣、行銷方式把握的精准，這無疑也會幫助永樂整合不同管道，更好發揮拍品優勢。

藝術品金融是控制風險的同時也為我們的客戶群體提供一些服務，永樂還是從服務的角度出發為客戶們以金融服務方式建立友誼。也希望更多的藏家能夠信任我們、支持我們，與我們一起抵達下一個十年的輝煌。

達明安·赫斯特〈上帝的五個方面·蝴蝶萬花筒/蝴蝶三聯畫/復活/三位一體/十字架〉

2007年作 綜合材料布面拼貼：蝴蝶，葉片，泥土，大頭針，針，家用亮光漆

302 × 302 cm

182.9 × 121.9 cm

274.3 × 182.9 cm

304.8 × 152.4 cm

243.8 × 213.4 cm

成交價：RMB 21,850,000

賈藹力〈紫色的瘋景〉

2009年作 布面油畫 263 × 203 cm

成交價：RMB 16,100,000

創藝術家同尺寸作品拍賣成交紀錄

黃胄〈草原頌歌圖〉

1977年作 鏡心 設色紙本 123 × 68 cm

成交價：RMB 18,630,000

清代 王原祁〈秋林遠黛〉

立軸 設色絹本 112 × 48 cm

成交價：RMB 55,200,000

創藝術家拍賣成交紀錄

後記：

在初到任管理崗位時，有領導評價彭兆君是做管理工作裡底層專業功底最扎實的。「她邏輯思維縝密，又能在守住底線的同時靈活變通」。從她邁入拍賣行業，到香港開拓業務，都需要莫大勇氣。而彭兆君認為，與趙旭搭檔需要兼具智慧與勇氣。這位從業三十餘年的女將，將率領永樂以高調異彩的成績在拍賣行業中激起陣陣漣漪，其先鋒的舉措、遍域齊盛的展覽、高質量新視角的選品、極速高效的回應、透明坦誠的工作模式、國際化的服務理念等等方面都為我們展示出管理進階後的拍賣行標杆，這無疑為中國拍賣行業的自上而下的規範性帶來借鑒和思考。